Wednesday 29 November 2017

棠真才是最後活下來的那個人。


標題這句話是我參加完楊雅喆導演的座談會後,印象最深刻的話。

導演同時也是編劇的楊導說他平時都是穿著睡衣在家裡工作,但是在寫這部劇本時,為了讓自己更快的沉浸在上等人的思維環境裡,在寫劇本前會特地穿上襯衫、換上皮鞋才開始寫劇本,彷彿這樣的束縛才能幫他從原本的藝術家個性抽離到故事裡上等人的爾虞我詐之中。

而也是為了描繪這個故事裡女人心態的細節,楊雅喆導演特地去讀了張艾嘉、瓊瑤、胡因夢的小說、自傳,唯有像瓊瑤這樣戲劇化的人生以及對女人心思這麼細節的描繪才能替這故事中的角色建立這麼完整深刻的個性。


座談會一開始就提到,很多劇情的細節以及敘事、台詞,在男性與女性中會有不同程度的共鳴以及反饋,尤其是在這樣一個描寫女人之間情感拉扯的故事裡,這是因為在台灣社會裡男人與女人在大環境裡的待遇一直存在的微妙的差異,而這樣的差異默默地造成了女性在社會化上面的敏銳度。

還有一點有趣的部分是這部片原本只是單純的要以一個案件作為故事主體來呈現,但後來女製片要求將劇本的重點改為探討這樣環境下的母女關係後,才有了最後的這個版本,而在一開始的設定上,棠真的確是棠寧的妹妹,後來為了更深入探討"控制"這個母女之間的議題才將"妹妹"改為女兒。而這個劇本足足構思了三年,許多看似不經意的台詞也都是琢磨很久才想出來的,尤其是得到許多亞洲地區觀眾共鳴的「我是為你好。」就反覆地以各種語氣出現在片中。

但「我是為你好。」這句話其實是一種隱藏的暴力,一種用愛包裝的控制,看似輕柔卻又強硬,只要你因為這句話動搖了退了一步,對方就會再逼近兩步,這是一種單向的侵略而不是像雙人舞那樣有進有退的斡旋。仔細推敲不難發現這句話自始至終都是一個階級式語態,是上對下的,棠夫人對棠寧說「我是為你好。」,棠寧再對棠真說,每一個環節的這句話都是為了控制。

所以最高端的控制是用「愛」而不是暴力,導演認為只要以愛之名就可以把整個故事串聯起來,不會只是單純的凶殺案或是單純的母女情結。

而在故事中間就被炸死的棠寧,也是三位女主角中唯一沒有打贏這場遊戲的角色,其實是整個故事唯一活下來的人。相較於前半段的意氣風發以及在政商之間遊走的政商名媛角色,在要搭船偷渡時的狼狽形成強烈的對比,但是她在對和她一起靠著手銬打算一起偷渡離開的棠真說「我是為你好。」之後,還是選擇解開手銬,讓棠真自己選擇留在台灣時她就注定是一個可以真正活著的人。

因為她知道不管怎樣她都會死,但唯有死在棠真的面前才能夠讓她相信棠夫人那些用愛包裝的外表下到底有多壞。

在故事裡其實也帶入了輪迴因果的觀念,但是導演認為舊時代的那些因果故事對於現代人已經不管用了,而且這樣的觀念對於華人文化以外的觀眾是無法理解並且需要解釋的,但是這個故事用了「大惡魔」養了一隻「小惡魔」的方式來描繪因果的結構。並且刻意讓小惡魔棠真不斷地出現在場景中,可卻是畫面中最沒有話語權的那位,不論是幫人泡茶還是倒咖啡,都好像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是這樣卻更能讓小惡魔在這樣明來暗去的環境裡逐漸的壯大。

自從得獎之後,大家對這部電影的關注更大,也有許多對於故事的疑點,導演也稍微做了說明,例如為什麼議員夫人是日本人?林翩翩死後為什麼還要冥婚?

議員夫人的日本老婆滿足了台灣早期社會對於菁英的想像,同時也方便故事在進展到滅門血案時不用再多做交代血案之後議員夫人娘家對於此事的追究。而冥婚則是政商媒體用來轉移注意力的手法,導演提到像劉邦友這麼大的案子,這麼明顯的政治案件誰都知道到目前為止都不可能有偵破的可能,但是在操作之下大家只知道劉宅鬧鬼不會再去想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而且上等人的手是摸不到骨頭的,講話也是。

這也是導演在片中使用許多隱喻的原因,「不想把上等人講的話寫白」。
不論是棠夫人跟棠真在溫室外的對話或是之後院長夫人來向棠夫人示弱都是一樣,顯露出上等人各種字面上看不清的對話。

有趣的是戲裡面關於玉珮的情節導演說是真實發生的故事,戲裡面的玉珮項鍊也是真的價值800萬,但要是整套連其他的耳環首飾加起來就有加乘的價值,曾經就有一位高官夫人向另一位家產較雄厚的下屬老婆「借」了一條玉珮項鍊沒有還,她問她丈夫要怎麼辦,丈夫說妳就把其他的首飾整套都送去給她,看他們敢不敢收我們上千萬的禮。

導演在整個故事中是想把三個女人都操作成主角的,不想讓觀眾覺得誰是主角誰是配角,但是棠夫人惠英紅在拍攝現場聽到楊雅喆導演這樣說之後,只冷冷地用棠夫人的語氣說:

「三個都女主角啊?那怎麼可能呢,總有一個人要退吧。」

聽的導演都不寒而慄,最後他也提到在戲裡面沒有交代的棠夫人的過去,導演說,色戒裡的湯唯,要是沒有死逃到了台灣,經過那樣的人生,她也許就會變成棠夫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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